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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纪事》(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黑板报

等顾安终于回过神来消化“刘丽都快生了,咱班好像要换数学老师了”这句话所传达出的信息,并对刘丽怀孕了这个事实表达出自己的震惊——他以前一直以为刘丽只是单纯地身材有些臃肿而已——时,班里凑堆讨论的话题已经是新来的数学老师是男是女多大年纪毕业于哪所学校,没有人知道这些小道消息的起源是哪里,但几乎所有人都对这些消息略有耳闻,说起新老师来头头是道,顺便捎带一句“刘老师生的应该是个姑娘吧。”就好像他们本人是从两个月后穿越回来的一样。


  高一下半学期的学业还算不上特别紧张,但这并不意味着学生们有丰富的娱乐活动,除了学习和看书以外,能用来打发日复一日漫长校园时光的也就只有说不完的八卦和闲话了。有关数学老师的传闻还没掰扯出最终版本,当天下午又有人从别的班传回来了个令人振奋的消息——马上要举办春季运动会了。可惜的是,这次学校没有给学生们丰富的想象力留下发挥的余地,晚饭前的自习课上,姚湉就详细宣布了这个消息:下周一周二月考,下下周周四周五周六开运动会,周日放假,中间还会有一两个艺术节的活动。为了防止学生们太过激动,她特意提点了一句“你们都不是小孩子了,事情的轻重缓急自己心里都清楚,期中考试考得好,运动会才能玩得好,先好好复习啊,不许放飞自我。然后一会儿下课前十分钟吧,班长上来统计一下运动会项目报名,为班级争荣誉的时刻到了啊。咱班男生不多,至少一人报一个项目吧!多好的展示机会。女孩子们也要积极报名,让别的班看看咱六班的风采。老师相信你们的实力。”


  凡事都是这样,有了盼头,日子就不会觉得难熬,这短短两个星期里要做的事情很多,学生们一个个给自己上好发条,按部就班地行动起来。考前要复习,班旗要找人设计,黑板报要找人画,运动会的方阵还要把人揪到操场上排练,时间像切糕一样被分割成小小的方块运送到不同的地点,疲于奔波其间的学生气喘吁吁换下厚重的棉服,露出单薄却坚韧的年轻躯体。一日比一日更漫长,教室窗外的几颗白玉兰花苞晒够了暖洋洋的日光后总算乐意裂开个小口子,把柔软的花瓣舒展出去探探这世界的模样,到处都是盎然的绿意。春天来了,春天真的来了。


  顾安是班里最早脱下羽绒服那一个,深蓝色的秋季校服里只套了件薄薄的灰色羊毛衫,偶尔从球场打球回来还会把袖子撸到手肘的部位,露出被小麦色皮肤和青筋包裹着的小臂。短短一个月的时间还不足以逆转他被三亚强烈紫外线晒黑的事实,肤色差显得格外引人注目,李依伊打趣他是把半截子胳膊埋煤堆里抽出来忘记洗了,他说下次得记得晒匀称点,这颜色好看,够man。噎得李依伊说不出话来,只能在心底默默祈祷自己以后的男朋友千万别是顾安这种德行的。虽然天气已经回暖,耀眼的阳光也总让人有种身处盛夏的错觉,但错觉毕竟只是错觉,都说春寒料峭,冻杀年少,最高不过十几度的气温还是时刻提醒着人们不可大意,偏偏顾安就跟心里有团火在烧似的,一丁点都捂不得。有好几次任课老师看见他的装束提醒他多穿点,换季最容易生病,小心别感冒,他也只是嘿嘿傻笑,象征性提提大敞的外套拉链,三两步跑回座位上往肚子里吨吨灌凉水,比地主家的傻儿子还要傻上三分。


  “搞不懂这些男生到底怎么想的。”


  从后门刚踏进来半只脚的小傻子顾安敏感地捕捉到这句意有所指的话,带着刚打完球的满身热气巴巴往严思语身边凑,站在旁边的王明月极力绷着面皮,咬住嘴唇不让自己笑出声,手里的粉笔不住因发抖往下掉灰。今天是周五放假,下午只用上三节课,严思语和王明月放学后留下来画黑板报,顾安一开始没回家,跟着七班一群男生到操场打球去了,打尽兴了才想起来自己的书包没收拾,回到教室正撞上她们俩。“你们在说什么呀?”


  “说你们男生,身高但凡超过一米八就恨不得让全世界知道,走在路上时不时来个空气投篮,头顶上有个东西就要跳着用手够一下,够完还配上撩头发弹舌歪嘴笑一条龙,我真不理解,你们是间接性触电了吗?”


  三秒钟前跨过后门门槛习惯性跳起来摸了下门框的185篮球爱好者顾安觉得自己有被隐约冒犯到,连连叫嚷刻板印象要不得。黑板报已经画了个大概,两个人干脆借着这个机会偷偷懒,靠在一起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被笑的人也没办法拿小姑娘怎么样,摇头晃脑地啧啧两声,拿“好男不跟女斗”这句老话充当面子,扭头收拾自己的书包去了。


  “顾安,你还看这书?挺高雅的啊!”缓过劲儿来的严思语揉了揉发僵的脸颊,拖了把椅子坐在顾安桌前,随手从顾安摊成一片的课桌上抽了本书翻开,恰巧是魏千帆借给他的那本《爱情和其他魔鬼》,“哟,你也是二手病友啊!大俗大雅啊!境界真高,佩服佩服。”


  “谬赞谬赞,客气客气,不敢不敢,夸我就夸我,怎么还整出个‘病友’的新词呢?”虽然一句话听得云里雾里半懂半不懂,但其中的夸赞的意味还是足够明显的,哪怕心里知道严思语夸的实际上是这本书的主人,顾安还是脸不红心不跳得应承下来,他和魏千帆啥关系啊,好哥们,魏千帆的就是他的,夸魏千帆四舍五入一下不就是夸他吗。


  严思语伸出指尖敲了敲书的扉页,不明所以:“这是二手玫瑰的一首歌的念白啊,你没听过吗?”她从裤兜里掏出手机,一通操作,毕竟是到了放假,胆子立刻大了起来,也不怕在教室里掏出手机可能会被路过的老师领导看见,就要给顾安外放这首歌听。王明月贴到严思语的旁边看热闹,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这好像是魏千帆的字哦。”王明月是班里的语文课代表之一,对班上学生的字要熟悉很多,顾安的字和魏千帆的字完全是两个不同的风格,绝对不可能被弄混,“顾安的字可好看了,一看就是练过的,连宋老师都一直夸他呢。对了,不如这样吧,黑板报上的内容让顾安来写吧。”


  顾安的字确实是练过,但并不是出于他自愿,而是从小时候被顾宇轩压着去上课的。一直以来顾宇轩都秉持着“一个人的字就是他的门面”这个观念,他向来不愿意强迫顾安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唯独在写字上对顾安严格的很,“写字就像做人,要堂堂正正。练字其实就是在练气练心。你还小,还不到理解这些的年纪,但爸爸希望你能牢牢记住,把字写好。”顾安见拗不过他爸,只好老老实实跟着老师练,寒来暑往多年过去,这才练出了一手大气磅礴的字来,对于他自己的字,他向来是引以为傲的,但这次对于王明月的提议,他却没有给出反应,不是愿意或者不愿意,纯粹是被严思语手机音孔传出来的糙汉声线给震住了,他突然发现原来自已一点也不了解魏千帆,或者换个说法,魏千帆浑身上下都是迷,哪有这样的学霸啊!他想象了一下魏千帆听歌的模样,上一秒还是周氏小情歌,下一秒就成了东北大碴子摇滚,也不知道他的情绪切换器足够灵敏吗。顾安被自己的脑补逗笑了,接着从心底生出一种想和魏千帆彻夜长谈的欲望,他迫切的想知道,那个不愿受条条框框束缚的人,究竟能有多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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